楚人自称蛮夷,实则是视天下他人为蛮夷。
当年,周天子带着所谓的中原正统排挤楚人,认为和楚人没有共同语言。
楚国的王反手来一句——我们楚人确实和你们没有共同语言。
楚人从官职名称、到敬拜神明、乃至文化习俗,都和中原格格不入。
不是他们学不会,而是他们懒得学。
他们的先祖是颛顼帝高阳。
高阳乃是黄帝之孙,昌意之子。
他们才是真正正统,中原列国才是蛮夷。
要学,也是蛮夷来学正统,哪有正统去学蛮夷的?
楚人骄傲如斯。
上至国君,下至平民,骨血中皆是满满的骄傲。
芈凰也是骄傲的。
嬴成蟜也知道,芈凰是骄傲的。
这个一直喜欢在他周边打转的小女郎,在他与齐公主田颜在一起时不曾出现一次,在他去白起的白家时也不随同。
芈凰之所以能说出那些在不重礼仪的秦人眼中,亦是没有廉耻的言语。
不是不知耻,而是太骄傲。
哪怕全天下都认为这是不应该的,只有楚人认为这是应该的。
那行到天下任何一地的楚人,都会在他人不应该的谴责眼神中,心安理得地做着自认为应该的事。
天下列国,最不愿意离开家乡的就是楚人。
楚人认为除了楚国,外面都是蛮夷。
芈凰咬着牙齿,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死死盯在祖姑从小就为她定下的夫君身上。
这么多人,跪下。
大声祈求,讨打。
这是下贱!
中原认为是下贱。
楚国认为是下贱。
芈凰认为太下贱!
“便是秦楼楚馆中的妓女,也不会如此作践自己。”一身火红如飞凰的女郎玉面含煞:“嬴成蟜,你当真要为了一个贱商铺子如此折辱我吗?!”
少女直呼嬴成蟜姓名。
其怒火直冲天灵盖,烧的她浑身发颤发抖。
嬴成蟜双唇抿成一条线,表现得比世间最锋利的刀刃还要无情。
拉拢赵大树未成的怒火,烧尽了少年人的所有旖旎。
他内心深处很明白。
没有芈凰闹这一出,赵大树应下的可能也是极低。
但人不是一直能保持在清醒理智状态的。
在眼下这个当口,少年人为怒意操控,平素灵动的脑筋转入死胡同,只觉得眼前女郎是个累赘,大累赘。
“嬴成蟜,你不是我的夫君了!”女郎大叫着。
她转身跑开,裙裾飞扬,如远湖的眸子中蓄满了湖水。
人有时候就是犯贱。
一直烦扰芈凰“夫君夫君”叫着的少年,在女郎以赌咒发誓般的语气大喊着说“不是我的夫君”时,心忽然跳空一拍。
女郎决绝的背影,和那裙摆无法遮掩、如莲藕一般的如玉脚踝时不时闪过少年视线。
少年心忽然一阵发空,有些失重。
有一种前世坐跳楼机,自最高顶笔直向下的过程中,屁股离开座椅的感觉。
嬴成蟜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落,但他就是在失落。
“本来也不是。”少年冷冷地说道,一直看着那身耀眼的火红消失在黑暗中。
秦人喜黑,禁脏。
白马有些许遗憾地咂咂嘴,原地摇了摇头:
“不好看。”
白马的白不是白起的白,而是白乙丙的白。
而白乙丙的父亲,就是在秦穆公时期和百里奚齐名的蹇叔。
秦国贵族中,可与白家相提并论的世家只有两个。
西家,先祖西乞术,与白乙丙同为蹇叔之子。
孟家,先祖孟明视,百里奚之子。
其余世家。
渊源比三家久的,没有三家发展好。
比三家发展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