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珏认识凤南歌足足五百年,朝夕相处却只有在三清山的十七年。
四百八十三年前,凤族举族升仙,鲛族亦于同年迁至远海,凤族家风严苛,之后的三百余年里,除却几十年一度的仙宴,二人竟从未曾以其他方式相见。
直到凤南歌从仙界学府毕业,进入司命部门实习,皎珏当即向上递交报告,假公济……正常调度,转入司命隔壁的司禄部门。
只可惜仙界公务冗余,等到他真的转入她隔壁,又是几十年过去了,时至今日,他‘偶遇’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原因无他,凤南歌与他所有相识的姑娘都不同,她太独立了,她不需要旁人陪她吃饭,更不需要旁人接送她上下班,皎珏认识她这般久,竟未有一次因公事之外的原因踏入过凤族洞府的大门。
就像他与小小的凤南歌青梅竹马十七年,却从未踏入过梧桐树屋那般。
而现在,在凤族那极为排外的结界内部,站了个只与小凤凰认识不到两个月的陌生人,袖子是湿的,怪异得很,却像这里的主人般,招呼他进门。
“……那就叨扰了。”
皎珏客气一拱手,顺着缝隙走进结界,人生第一次踩上梧桐树屋。
树屋内里是凤族特有的死板……清净,与皎珏的想象大差不离,然而在上到五层的瞬间,皎珏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第五层与其他任何一层都不一样,夜明珠满地乱扔,金条随处可见,厨灶里堆满刷干净晾干的锅碗瓢盆,客桌正中摆着装饰用的琉璃花瓶,装点着清晨新摘的玉瑶花瓣,更别说那丢在巨大雕塑里的,绝不属于凤南歌的,一式十二色的玉戒。
皎珏定睛看了眼,那雕塑非是什么旁的东西,正是海中月。
海中月露台上,有怀抱雪白古琴的公子没骨头似的倚着栏杆,四目相对,人像雕塑还懒洋洋地跟他摆了摆手。
——我从不雕人,玉公子不是知道么?
凤南歌的声音在皎珏耳畔响起,那么清晰,那么震耳欲聋。
而现在,眼前不仅摆着微缩版的衍羲和,还赋了灵。
皎珏心神剧颤。
他今天过来是因为从皎姣那里听来一件事,说凤南歌已经和一个男人住到了一处。
凤南歌是什么人,她是凤族宗家的大小姐,皎珏根本不信她能做出这种与异性同居的出格事情。
可眼前的景象由不得他不信——地上的夜明珠,桌上的花瓶,甚至衍羲和的雕像,门上的蝈蝈笼子,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里虽是凤族的地盘,却被眼前的男人登堂入室。
*
衍羲和泡了茶,一手一个茶杯,被烫得直抽气,放到皎珏面前。
“比不上明前龙井,皎珏公子请。”
茶香氤氲,分明是那么得体的男人,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竟有一瞬间的失态。
“多谢。”皎珏很快恢复平静,二指敲了敲堆满各种杂物的客桌,然后才端起茶杯抿了口,眼里有惊艳一闪而过。
衍羲和目有得色:这是他压箱底的大红袍,光是在他的手里就放了七十年之久,用来招待这位如玉般的公子,倒也不算给他的小凤凰丢人。
“凤南歌早上说,她在沙滩上认识了一位男孩,”衍羲和说,“说他悟性不错,在教他雕刻呢。”
皎珏:“璇玑,我知道他。”
衍羲和晃了晃脑袋:“看来皎珏公子亦是他的先生了,只不知是哪家的凡人孩童,竟得两位专精雕刻的大师指点,真是三生有幸。”
皎珏嗯了声,不说话了,目光落在他随手乱放的金条上掠过,露出个不赞同的表情。
是个无趣的人。
衍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