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她,走到她身前,拉住她的手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以后,恐怕也要辛苦你了,我对不起你。但至少在现在,你可以歇一歇,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我真怕记不得你的样子……”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揭开了妻子的伪装,她的泪水登时就如同珍珠般滚动出来了,阿萝忍不住敲打刘羡的胸膛,哭骂道: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总要在我面前,扮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样子,然后又假装温柔。你为什么总是折磨自己,又折磨我?”
“你永远都不会软弱吗?你永远都不会依靠别人吗?你永远都不会认输吗?”
“你宁愿让我流泪,也不愿让自己放肆一回,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吗?”
听着妻子的哭诉,刘羡感到非常愧疚。他爱阿萝,可确实没有阿萝爱他那样多。爱情就是这样一个战场,夫妻间总是渴望相互征服,可总是更热爱的一方落入下风。
阿萝虽然平日里默默无语,但她其实是想用润物无声的方式掌握主动,可在不知期限的分别前,她终究无法维持僵持了。
刘羡擦拭着阿萝的眼泪,说道:“不要哭,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不,我要哭!”阿萝仰着头看他,瞪大了红肿的眼睛,大声说:“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输了!”
“你既然要当这样一个无情的人,以后就不许输!”
“你要赢回来,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你要把输掉的这些都赢回来!”
“你要是再输了,我就回家去,再也不会见你!”
真是孩子气的话,阿萝以前从来没对自己说过,可现在的刘羡听到后,却看到了一个更真实的阿萝。他的心中有万千柔情,此时却忍不住笑了,他对妻子承诺道:
“阿萝,你放心,我一定会赢回来的,堂堂正正的赢回来。”
然后就是用膳,这一顿晚膳,家里做得非常丰盛,可惜的是,吃饭需要一个合适的心情,而刘羡食不甘味,家里的大大小小亦是如此,以致于收拾好碗筷后,刘羡几乎记不起来自己吃了什么。
到这个时候,朝廷催促他上路的使者来了,刘羡开门一看,竟然是陆机。
一段时间不见,陆机似乎是升官了,作为贾谧的党羽,他从著作郎升为了尚书郎。安乐公府的人都盯着他看,让他有点害怕,自我辩解说:“我只是奉命行事。”
刘羡也劝大家说:“士衡是我的好友,他没有对不起我。”
然后又对陆机说:“再给点时间,我收拾下行李。”
陆机苦笑道:“这点时间,我当然等得起。”
府里给刘羡准备的行李有很多,大到出行用的劭车,小到饮食配的酱菜,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可以塞满两辆车。
但刘羡多半都拒绝了,他只是配上昭武剑,手牵翻羽马,肩跨一支牛角弓,再戴上了八套换洗的衣物,两双靴子,还有李密留下的一整套《诸葛亮集》。
再就是郤安与张固,他们两人作为门客和随从,各骑一匹马,也将随刘羡踏上关中之旅。
这就是全部了。
他回过头,发现父亲刘恂不在,这让他很是失望不满。老师陈寿也不在,据说是为了避嫌。但这个时候,他还是笑笑,和所有的家人挥挥手,就算是告别了。
刘羡就这样离开了安乐公府,接下来,他将离开洛阳。
这些年,刘羡曾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会在什么场景下离开洛阳。或许是快乐的,或许是悲伤的,或许是万人追随的,也或许是孤身一人的,现在,这一刻真的到来了,刘羡心中却无喜无悲。
陆机在路上和他说:“我会想个办法,帮你早日回来。”
刘羡听了笑笑,回答说:“你愿意帮我出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