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淮安府马头镇遭了白莲教逆党行刺。
这就给了严绍庭一个天大的借口和理由,而且光明正大无比。
没见先前那名锦衣卫的缇骑最后又是如何说的?
淮安府辖下这马头镇和清江浦乃是运河重镇,紧要无比。
可偏偏就是这等紧要之地,在严绍庭南下赴任驻步的头一天,就遇到了白莲教逆党的行刺,这里面说明了什么问题?
说明淮安府剿贼不力啊。
亦说明江南白莲教逆贼是何等猖狂,全然无惧官府官兵。
那严绍庭上书朝廷请建清江浦所,便是正当合理的诉求了。甚至明面上可以说,他严绍庭是大大的公忠体国。
至于说什么将清江浦所置于税兵衙门之下,这都无所谓。
关键是这件事给予了严绍庭要整顿南京军务,补充南京诸卫缺额兵马一个绝对正当性的理由。
从淮安府以点带面的破局。
那么淮安府就得要先行清查人丁、整理财税账目,编练清江浦所。
一切都是如此的正大光明。
且从头到尾,严绍庭都是在职责范围内拿着圣旨行事。
王廷一声轻叹,亦是不管自己总督漕运的身份,跟着坐在了李幼滋身边。
他连叹带着摇头:“可是如今咱们却是拿他严绍庭分毫不用啊。那所谓清江浦所,是他上书朝廷请建,可白莲逆党行刺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李幼滋冷哼了声,神色很是愤愤不平。
王廷瞄了一眼,低声道:“为今之计,咱们也只能听他之命,抽征府内丁壮,将这些年财税账目理出呈阅给他。”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闻言之下,李幼滋立马站了起来,断然出声拒绝。
王廷抬头看向对方。
李幼滋却是脸色郑重道:“督宪,若是你我二人当真今日便听了他严绍庭的令,可知你我二人将会如何?”
王廷眉头皱紧:“如何?难道咱们还能抗旨不成?”
李幼滋顿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最后更是满脸沉痛:“可若是你我二人当真从了他严绍庭,便是从此自绝于江南啊!”
自绝于江南。
王廷身子一震,眼里露出一抹惊恐。
“是啊……”
他一声长叹,脸色如蜡。
他和李幼滋两人若当真在淮安府遵了严绍庭的令,开始清查府内人丁户籍和财税账目,那无疑是背刺了整个南京方面。
可不就等于是自绝于江南了。
王廷不由开口:“听令不是,不听令也不是,你我二人如今可如何是好……”
一时犹豫起来的王廷,忽的目光一闪。
他已然是瞄上了李幼滋,低声道:“李府尊,这件事终究是落在淮安府,你是淮安知府,严绍庭今日要如此做,可是全都压在你淮安府衙了啊。”李幼滋立马看向王廷,眼神闪烁不停。
半响后。
他才面露笑容,却是一抹讥讽。
“王督宪。”
王廷双眼收缩,神色凝重。
李幼滋却是继续笑着说:“虽说这严小贼是奔着我淮安府来的,可督宪也别忘了,您那漕运总督衙门也是在我淮安府城里头。漕运总督衙门虽是督办运河,但督宪莫要忘了您也是巡抚这两淮四府三州之地,本府人丁钱粮诸事,督宪也是有一份的!”
当王廷提及严绍庭今日之令,是要压在淮安府的时候,李幼滋便反应过来,王廷这个老货是要推卸责任了。
可自己如何能叫他真个挣脱出去。
生出这等事情,闹不好就是一个自绝于江南,岂能自己一人独扛?
被李幼滋当面戳破心思。
王廷也是不闹,更无尴尬。
官场之上本就如此。
前一刻两人可以同乘一条船,这一刻也能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