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是血。她一面咬他,一面眼泪如大雨滂沱。她嗓子眼里满是自己哭喊出来的血,一口又将裴台熠咬得血肉模糊,嘴里那冲鼻的血腥味,分不出究竟是谁身上的血。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比她所做的任何一场噩梦更加恐怖。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她那么依赖的裴吉哥哥,原来一直在骗她;她的裴吉哥哥,甚至亲口下令要烧死她妹妹。她明明没有被架上绞手架,可这一刻她的心好似被挖了出来,正放在熊熊烈火之上炙烤。裴台熠沉默地忍下了宁窈的嘶咬。手腕上的痛疼与他胸膛里的震颤相比,微乎其微。
待宁窈折腾累了,终于在他怀里软绵绵地瘫倒下去,他俯身用虎口钳住她的嘴,将她撕咬着的牙分开。他温热的手掌擦拭掉她嘴唇上的血迹。宁窈泪眼朦胧地与面具后漆黑的眼眸对视。她甚至都不是在恨他,而是在茫然一一茫然为何你要这么对我?我明明那么爱你。擦拭她面颊的手,还是那么温柔似海。冲天火光之中,裴台熠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既然是真是假是善是恶是人是妖,权出自众人悠悠之口,那么,这些今日信你妹妹为妖的人,他们自然也会信你妹妹为神。你看朦胧如雾的泪里,她看见裴台熠的暗卫举着火把,一步步走到高台前。万众瞩目之中,那火把点上了篝火。火苗从火把传递到宁晓身下的柴火之上,紧接着忽地熄灭了。
“怎么灭了?”
“今日风太大了吧。”
“接着点。"裴台熠道。
于是暗卫再次点燃把,重新将火把对准篝火。但也是出了奇,在暗卫手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偏偏一碰到宁晓脚下的篝火,便瞬间熄灭,仿佛宁晓身处在一道奇幻的结界里,刀枪不入,水火不容。“怎么会这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不会是什么法术吧?”
二舅母也神色异常,她忙向一善法师求助:“怎会这样?莫非,莫非…她有些后怕,“莫非这小丫头身上真有点东西?”那一善法师也慌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世上绝无妖邪,这火不能点燃,一定是柴火被人提前做了手脚。他遥遥看了裴台熠一眼,裴台熠默然地看着篝火,似是早已料到会是如此。这时,人群中突然听见有一人高喊:“这不是妖邪,这是神女!神女显迹了!”
“她浑身白发,不是妖邪,而是雪山神女。”“对,这是神女显迹!”
方才喊打喊杀的乌合之众们,闻言纷纷倒戈,“冒犯神女了!”他们畏惧神女发怒降罪,一股脑跪拜在地。宁窈怔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突然一滴水滴落在了她的鼻尖。
她昂起头,漆黑的夜光突然飘起了小雨,烟霏云敛,连绵不息。春日的雨水轻薄如雾,滢蒙地笼了下来,不一时便将宁晓身边的篝火全部浇灭。宁窈扭过头,看向裴台熠,她张了张嘴,声音彻底沙哑,“这场雨,也是你做的吗?”
裴台熠目光平静地看着纤薄的雨雾,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这是天忌。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是因为雨水濡进了她的眼睛,而是因为她头晕欲裂。当她看到宁晓被姆妈哭着从绞手架上抱下去后,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裴台熠怀里。
大
这一觉宁窈睡了很久很久,大概是一旦睁开眼睛,就要面对她不愿面对的事,所以她选择一直闭着眼睛行走在梦境里。半梦半醒之间,她察觉有人来看她,那人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沉默无声地在床尾站了好一会儿。她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但并不想见他,于是故意转过身去,面朝着墙,继续酣睡。待她所有梦都做完,再也无法入睡,已是第二天的夜里。她披着衣服下床,听见窗户外有动静。那动静很熟悉,是裴台熠来找她。她提着灯,犹豫地站在窗外前。
“醒了?“窗外,裴台熠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