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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布坊(1 / 4)

水榭亭台中,女子锁紧眉头盘着账,侍女在左右侍奉。明瓦作的花窗里朝阳懒懒收回触角,许是过于入神,主仆二人感到些许凉意才惊觉时间已是过了晌午。

叶国枝停了脚步,禁不住出声:

“姜掌柜,天凉。”

姜斐囡穿着精工的苏绣襦裙,直到她站起身来,他才惊觉她的领口袖口俱是大了一截——不是衣服变大,是人变得小小一只。

许久未见就是这副德行,叶国枝的心狠狠揪起。暗地狠狠骂了孙房山一句畜牲。

印象中姜斐囡本该像年画娃娃般红润娇憨,竟在短短几日磋磨下被削成了一颗瓜子。如今她身形似鹤却弱不胜衣,眉眼间操劳无神尽显疲态,通身的锦绣几欲将脊骨压垮。

忽而吹起一阵过堂风,他自觉卸下外衫欲裹紧她。

姜斐囡往后躲闪半步:

“叶大人,我辜负了你。”

______

布坊废墟的清理日程逐渐步入尾声,喜庆红漆粉刷过火燎烟熏的黑痕,唯有些许未能即时更换的老旧瓦片尚能佐证悲剧的真实发生。

叶国枝的日常基本都在查账中度过,甚少有机会步入布匹的实际生产,此番也是跟着大开眼界。

蚕丝是一种珍惜又脆弱的织造原料,往往不能直触阳光。寻常作坊都是见缝插针暴晒荒野靠天吃饭,姜家是最早仿照庭院连廊设计建设出阴干大棚的布坊,并由此无惧日晒雨淋稳定供货——这样的巧思在布坊随处可见,也难怪姜家可以稳坐布行生意的万年老二。

大棚里挤满了煮熟的织物,下饺子般排队等待脱水。原本正在放酷暑假期的女工们听闻布坊走水,如今正自发的陆陆续续返工回岗。女工们撸起袖子劲头十足,势要把因火灾积压丢失的订单全部追回。

“当年我回富土,没人信我个小姑娘能站在废墟里干干净净的把钱给挣了。”姜斐囡望着热火朝天的女工们陷入回忆:

那年寒冬腊月下着雪,孙房山的心腹将布坊来年的预付货款卷了个干净。她在除夕夜抱着没卖出去的陈货挨家敲门,半买半送近乎乞讨的凑齐了开春后的周转。

“是绣娘们一针一线,是纺工一个孔眼一个孔眼,磨穿了手熬瞎了眼,终于用一张金丝提花锦将我托举出来。可以说没有她们,就没有姜家的今天。”

“可惜孙房山不懂这个道理。他以为银子是从天而降的,以为官场那群硕鼠才能保住他一世荣华富贵。”

姜家先祖在布匹行业耕耘百年,从最简陋的小型腰机,逐步扩充为三五百台罗织机的工坊,又购入缫车、纹织机、提花机,另设刺绣匠、结花匠满足顾客各色需求。鼎盛时期,她家不光有自己的丝场,连染色也能一手包揽。

“我的母亲本是富土最好的布商。”

那是姜家最绚丽的辉煌。布坊交到母亲手里后,她加强了刺绣剪裁等客制需求的比重,成功打通从布坊到成衣直销的商道。姜氏布坊的名头一度震响京师,母亲更是凭借羊绒毛毡和丝绸甲胄深受漠北靖王赏识,吞下了漠北军队的天量订单。

“可惜她生了我。”

姜斐囡自嘲勾起嘴角,自厌又疏离的眼睛空洞无神。

叶国枝怜惜她脆弱又坚韧,小心翼翼开口劝慰:

“姜掌柜不必妄自菲薄。尊母送你去念书进学,想是对你饱含期许。”

大凤官府推举女学虽有些年头,奈何受传统思潮影响除了在京师响些水花,往往局限于漠北、峨嵋两地。家有学龄女儿的,即便有入读愿意也要考虑山高水长女子离家求学有损名节——愿意承受离经叛道指点的家庭凤毛麟角,财富与胸襟的支持都缺一不可。

花苑女的珍贵便是由此而来。

姜斐囡轻轻摇了摇头:

“不,叶大人你不懂。”

“商人有钱无权夹缝求生,自古以来都是遭唾弃的贱行。再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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