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庄府门前会遇到什么人,又会与什么人来到什么地方,到地方之后她要做些什么,一一与她说过一遍。
可他没说这里还会有这两个京兆府的官爷。
她一进门就认出来,这俩官爷里有一个与这店家一样姓孟,那日就是他把她揪去京兆府的。
千钟倒不是怕他们。
今日最不济也就是案子翻不了,同一桩事,还能判她两回不成?
她紧张的是,这俩本该在巡街的人却在这会儿坐在这里吃包子,这是踏进这间包子铺前谁也无法预料的事。
这也不稀奇。
街面上的事就是这样,从来没有“说好了”这么一说,街面上唯一确定不会变的事,就是一切永远都在变化着。
往常遇着什么事,都是她一个人,转转脑子,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可这回还有个庄和初。
刚才只听他唤住这俩人,又摆出那一大串文绉绉的话,劝服谢宗云把他们留在这儿,千钟就明白,无论庄和初进来之前有没有料到这俩人的存在,这会儿都要用这一盘包子将他们纳进他的盘算里了。
他这是变了还是没变,要是变了,那他是打算往哪儿变,她要不要随他变些什么,又能不能与他的变化变到一处去……
千钟实在没底。
弄不好,砸了这难得的,甚至是这辈子唯一的讨回清白的机会,怕是会一直悔到下辈子去。
千钟心里正七上八下着,余光就见那盘包子忽然朝她面前挪近了些。
“趁热吃吧,都是你的。”庄和初见她愣着,伸手自盘子里拿起个包子,递到她面前,温声道,“不必在意旁的。”
热腾腾的包子接到手里,千钟还有些迟疑。
这就是庄和初在府里时嘱咐她来这里做的唯一一件事。
吃包子。
与她往常在街上一样吃法地吃包子,她只要能好好做到这一点,今日就一定能讨回清白。
至少在府里时庄和初是这样对她说的。
至于为什么,庄和初说,一旦预先与她言明,她心里有了杂念,这法子兴许就不灵了,等到了这包子铺里,她自然会明白。
但千钟到这会儿也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吃包子用的是嘴,心里想着什么,与嘴上的事能有什么关系?
“快吃吧。”庄和初轻一点头,半似鼓励,半似催促。
吃就吃,最不济,还混上一顿饱饭呢。
千钟心下一横,埋头就吃。
谢宗云已在那俩官差的桌上贴边坐了下来,自腰间取下酒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却是一眼不落地瞄着他们这边。
店家已返回案板前揉着面,一双眼睛也还留在这边。
他只觉得那春芽一样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越看越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看着看着,就见她两手抓着那只足有她半张脸大的包子,直往嘴里塞去,才恍然一愕。
这副与她一身打扮判若两人的吃相他可认得!
“你、你是——谢参军!快快!”
店家顾不得满手的面,直奔到谢宗云桌前,遥手朝千钟一指。
“这就是那个小叫花子……就是京兆府抓了一天的那个小叫花子啊!她化成灰我都认得,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