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官道上,一辆有北齐使团标识的马车疾驰向京都城,激起阵阵烟尘。
正是七月中旬,天气热辣难捱,车速极快颠簸非常,马车里坐着的月湖闭目摇着一柄水仙花团扇,忍耐着舟车劳苦。
耳边小曲时断时续、时急时缓,她听得心里更是烦腻,忍不住睁开眼去瞧哼歌的人,悠哉抱猫,正掀了帘子向外望,亮着眸子,看起来心情极好。
顺着那小手拢起的帘子望出去,仍是与前面无甚差别的景色,叫人无法辨别身在何处,行了多远。
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又有什么可开心的。
月湖见白露望向车外看不见自己,不再掩饰眼中厌烦流露,随着一口呼出的郁气隐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她重又合上眼走起神来。
越是苦的日子,就越想起往日的甜,月湖的神思,飘飘悠悠,回到四年前那个午后,她进殿去给太后奉茶,太后接过茶盏,她恭敬侍立一旁垂首盯着地面。
忽然,太后赞了她一句,行事妥帖,性情和顺。她心中来不及泛上喜意,太后话锋已转,将她拨去伺候草原来的郡主。
那时草原听说是乱了一场,南北分裂,北方遂来请求内附。
因为草原人悍勇难服,时亲时叛,此番首领为表诚意,不仅献上羊马物产,还将自己的长女也一并送了来。
她记得那一阵太后颇畅意。
北齐国也刚刚动乱过,幼帝新立,太后辅政,有人来依附,虽然三瓜两枣的势力不值什么,但总算也是件不大不小的喜事。
太后将那地方赐名益州,首领封赐王爵,送来的女儿为郡主,封号朝云。
原本就是上赶着送来,太后随口应下的,因而对她并不如何在意,赐下宅邸宫外居住便罢了,待她到了开蒙的年纪,因益州部族极安分,太后为显示大国的仁德教化,特许她入宫和小皇帝一起读书。
出宫的时候,月湖是极期盼能回宫去的,可远离荣华倒罢了,一回去原来的地界,她越感觉到这前后的落差:从执掌大权的太后近侍成了蛮族人质郡主的侍女。
她这个月亮,到底是在湖中,不在天上。
马车一路颠簸到京都城,正是清晨,白露兴奋得顾不上用早膳,笑得只剩一半眼睛买了几块路边的糕饼揣进怀里,立刻就要进宫去,向南庆的最高领导人打个招呼请个安,就能自由活动啦!
好不容易有个随使团来南庆逛逛的机会,她特意不等使团准备,提前出发加快速度,就为了能自己痛痛快快过些日子。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悄咪咪找找她在公司新认识的朋友吴泠,这事儿得暗暗查探,毕竟是寄人篱下,还是少生事比较好。
南庆国力强盛,京都城庄严肃穆,不像上京喧闹繁华惬意,这儿连摊贩叫卖声都是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宫殿更是壮丽巍峨,令人望而生畏。
“陛下正在处理政事,郡主请在此稍候。”
领她们进宫的小太监如是说道,白露点点头表示明白,遂转了个身去看蓝天上如丝如缕的云。天边有朵云彩很像一只鲸鱼。
这宫里寂静一片,几乎一声不闻,干站着没趣儿,她怀抱着猫咪裴回走了几步去阶上坐下,手肘撑在膝上托腮抬眼望着蓝天,口中小调低低又起,因想到即将要来的短暂的自由,心里高兴,曲调逐渐流畅欢快起来。
一边静候的小太监面露难色,上前婉转道:“郡主,陛下正在与大臣们议政。”
白露收了声静静立起来,烂漫一笑:“那我走远些。”话音未落,人已经抱着猫从台阶上一级一级跳下去了。
她不往心里去只做平常,月湖却很尴尬,甚至有点恼,太后宽怀不计较,平日里说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