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风平浪静了七八日,眼看着距离十五越来越近,端午之行即将步入尾声。
某处殿宇的二楼,窗户大开,景衍临窗远眺,可见龙池太半风貌。
除了停靠池岸的数艘龙舟外,一艘两层高的龙船安然漂浮在池面,从窗户的位置看去,船头一条高大金龙盘立,龙眼瞪视四方。
景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停在池泽的龙船,定在二层的某一格,眸如黑玉,面色平静。
指间蜷缩着一张字条,长指不停地来回摩挲,他沉思着,看似犹豫,实则在注意观察时间流逝。
当窗外地面上,树影斜照,景衍算准时辰,将字条点燃,眼看白纸燃为灰烬,他轻轻拍手,动身离开。
“殿下。”
背后响起的声音暂时唤住了他,景衍身形微滞,很快转身看向自己的妻子。
经过几天休养,姬嫣然气色尚可,但面容依然苍白,身形显得臃肿,淡紫的西凌纱裙下山丘似的凸起。
似乎不甚喜欢自己如今的模样,她涂抹了胭脂水粉,戴着同色的头纱宝石,手臂上的银钏铃铛作响,衬托出如花似玉的容颜。
眼下这张精致的皮囊不见笑意,眼神迸出疑惑之色,“大热天的,殿下您要去哪里?”
今儿天热,上午龙舟竞渡早早结束,下午也推迟了时辰,此时午膳刚过,眼看就要午休,景衍突然要离开,难免不令姬嫣然起疑。
忖度少倾,景衍应道:“孤有要事需出去一趟,不必等孤回来,到了时辰你自行休息便是。”
说罢拾步便走,不多时,忽听得姬嫣然诘问:“殿下急色匆匆,又要去见明月公主吗?”
一个又字,耐人寻味。
内心猛然剧烈跳动一下,景衍不禁停下脚步,看见妻子伤心的表情,他心头涌起的疑色也渐然退却,转而被愧疚替代。
姬嫣然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景衍的沉默更是让她心如刀割,她强忍着眼泪,挽留他,“不要去!明月公主乃东祁长公主,殿下身为西凌王子,私下会面不合规矩。若被有心人发现,借此挑拨我们与东祁的关系,实在得不偿失。殿下深谙国事,其中道理比妾清楚明白。”
景衍:“孤知道,可嫣然,孤不能不去。今日是最后一次,嫣然,孤答应你,等过了今日,孤再也不会离开你。”
“可妾现在就希望殿下不要离开,孩子还那么小,他离不开您,妾也一样。”姬嫣然含泪冲上前抱住景衍,言语中的不舍意味清晰可闻。
她央求他:“殿下,留下来陪伴妾和孩子,好么?”
“嫣然,抱歉。”景衍满脸歉疚,挣脱开姬嫣然的手掌,决然离开。
姬嫣然伤心欲绝,精心涂抹的妆容哭花了,她怔愣在原地半晌,眼睁睁看着景衍的背影在楼梯消失。
再也不见的瞬间,她收拾好情绪,面无表情地擦拭眼角的泪水。
音声也变得清冷无比:“容逸,悄悄的跟着殿下。”
蒙面的侍卫出现在身后。
他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低着头,附在淑女的耳畔用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方才得到消息:长公主突然失踪了,但此事并未对外声张,东祁天子尚被瞒在鼓里。”
闻言,姬嫣然回眸睨了容逸一眼,与难产那晚不同,她的眼底没有疑惑,只有思量。
明月公主信誓旦旦不会再纠缠景衍,但显然景衍的反应表明他要见的人正是因为明月公主。
两相权衡,姬嫣然吩咐道:“你继续跟着殿下,如有必要告诉那位时将军。”
戴上的面具终于完全撕下来,她朝侍卫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