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容逸离开,回到房间,左相夫人正柔声哄着孩子入睡。
姬嫣然坐在床畔,温柔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酣然入睡的雉儿。
左相夫人隐约听到女儿的哭泣声,此刻看见她平淡如水的面容,不禁感慨:“我最近瞧着你,似乎变了许多。”
牵扯到景衍旧爱,姬嫣然很难理智,必是哽咽不止,扑在她或者容逸的怀中泪流满面。
近来却大相径庭,细算时辰,源于难产那晚。
那天她的女儿成为了母亲。
姬嫣然微微一笑,笑容中掺杂几许苦涩,“阿母,生产那晚我便知道,我与殿下缘分已尽,再也回不到从前。”
就算景衍想要和她重新开始,姬嫣然也没有心思与他再续前缘。
她在一次次失望中绝望,于难产之时达到顶峰,之后跌落谷底,心如死灰。
“只是走到这般地步,早就没有回头路。我没有办法,阿母,我只能让殿下对我心生愧疚。愧疚越多,他今后待我越好,我的孩子,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
难产那晚的亲生经历使得姬嫣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诞育新的生命,那种感觉痛彻难忘,敲骨入髓。
也正因为如此,当她怀抱着孩子,清醒地意识到曾经耗费心神渴望夫君的真心是多么地可笑无力。
她有孩子了,姬嫣然想,她不能再随便感情用事,今后前进的每一步,需得为自己的将来,孩子的将来考虑。
景衍可以是她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但再也不是她的爱人。
“我心里有疑问:阿母,既然迟早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为什么要让我无忧无虑地长大,为什么不能让我早点认清现实。”姬嫣然敛眸,微微躬着身子,高贵的紫色似乎也遮不住她此刻的脆弱。
“我知道奢求殿下的爱实属痴心妄想,我亦清醒不该沉湎于此。可是为什么,阿母,我好难过,我心里真的好难过。如果我能早点清醒,在认识殿下之前便如此,现在的我是否就不再难过了?”
左相夫人属于认清现状的典范,她出身大族,早早便知自己将来会嫁给某个贵族的继承人,亦十分清楚未来的丈夫除她之外,还会有其他三个妻子。
出嫁前便在心底无数次设想未来该如何与丈夫及他的三个妻子相处,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力。
自诩清醒而克制,殊不知预想与实际天差地别,无论左相夫人如何告诫自己,都阻挡不了人为引发的洪流猛兽,数年来殚精竭虑,几乎没有松懈的时刻。
她用实际行动明白,其实哪条路都不好走。
都说人这辈子先苦后甜好过先甜后苦,但于西凌女子而言,无论那一条路都布满荆棘。
所谓先苦后甜之说,那都是针对男人的,至于女子,不过是煎熬至最后,没那么苦罢了。
“阿母何尝不想让你过得清醒一点,坚定走完每一步。”左相夫人幽幽叹气,“可每每联想到你今后的日子,我如何都狠不下心。倒不如让你从小过得纵情恣意,至少将来,当你撑不下去的时候,能回想起年少无尤无虑的时光,便也能继续走下去了。”
她笑了笑,伸手轻抚姬嫣然的脸庞,目光温柔慈爱。
姬嫣然眼眶泛红,情不自禁枕在母亲的肩头,一样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孩子,倾注爱意。
*
光线微弱的房间里白雾缭绕,清幽的香气扑鼻,诱人心扉。
床上躺着一个人,细看之下,正是秦相思,只见她五官微拧,悠悠转醒。
脑袋发胀,她撑起身子打量四周,入眼只觉陌生。
“海棠,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