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沛这一觉睡得沉,看样子还在做梦。 阙蓝吃完午餐回寝室里看她,依然埋在一堆蓬松的被褥里看不见人,漆黑的头发和一只脚露出在被子外面,他轻轻一笑,坐到榻边握住她的脚,果然是不怕冷,暴露在外这么久依然温热。 阙蓝今日穿了与李千沛有好几件同款式的对襟广袖衫,原本以为她会在午间醒过来,跟她说几句话再走的,谁料到去一趟镇国将军府旧宅仿佛耗尽了她心力般的一睡不起。 他双手在她脚上来回摩擦,也只有在她睡着之后能做这样的动作,醒着的话一点都碰不得,一碰就抱得死死的,拼力气他也敌不过。 “我走啦。”阙蓝轻轻说。 转头从书柜上取出一个漆面的木头匣子,书案上的堪舆图滑到了地上,合金的卷轴铿的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榻上被子,只是微微动了动,将脚缩了回去换成一只手伸出来。 将地图收拾好,阙蓝瞥到了一沓李千沛自己临摹的金州边防线,堪舆图太金贵,她只能自己摹下来再批注,描边线条干净犀利每个字都工工整整,他都能想象出她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写字的样子。 想着想着,他执起笔架上批红的那支,哈了一口热气,在临摹图的一处画了一个叉,偷偷写下一句话。 好了,该走了。 徐一品为他备好了马车,撑着伞在雪里一直送他到车上,毕竟是去见曾经对他动过杀心的人,徐一品一改惯常的能言善道,临走时关照了好几遍:“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怎么徐大人今日如此婆婆妈妈?他不会将我如何的。”阙蓝笑了笑,“你看我头上的簪子戴正了吗?” “嗯,正。” 阙蓝看到他有些焦虑地用扇子敲打身侧,多问了一句:“他若收了我,要给个赏,那我便为徐大人求个扇面如何?” 说到扇子,徐一品看了看被盘的油亮的玳瑁扇骨,嗤笑一声,“扇面无非就是一面纸,再了不起就是丝缎面,我……我也用不了多久,不碍事。” “那可不一定。”阙蓝却非要与他争出个长短,“今夏我在昌衢城见严芝翎身上一件普普通通的道袍,乍看就是青蓝色,实则是将黛色的蚕丝和白色的棉花分成正反经纬织在一起的,工艺颇为厉害考究……这世间定然有徐大人不知道的妙物,不认识的妙人,不设想的妙法。” 一切或有转圜,不要放弃。 徐一品愣了片刻,阙蓝却钻进了车里,没头没脑地说:“让四哥晚上别做我的饭了,我高矮也要蹭顿饭回来。” “好……”他才刚回过神来,便被车轱辘上甩出来的雪块打中了嘴。 董府门前一个脚印都没有,在他之前大概是没有访客来,仆役按照他的吩咐将马车停在了府门前,用不着自己敲门,自然会有人来找他。 他打开匣子,取出两样东西,一个排箫和一个牌位。牌位是香樟木做的,扑面而来清新的香味,仿佛夏天在湫泊边闻到的味道。 刘鸳儿留给他的四样东西,除了这两样,还有香樟小筑的钥匙和他的松石珠子,他初秋的时候在亭州放了把火,松石珠子也扔进了火里。除此之外他留下了一块刘鸳儿的骨片,古怪的暗绿色。 “公子,来了个小厮。”驾马的仆役说。 “那就再等等。” 阙蓝取出排箫和骨片,放到斗篷的内袋里,双手捧住牌位。 “我们,来见子礼咯。”他轻声说,摸了摸牌位的刻字。 一个男女莫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