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薄烟,隐隐绰绰弥漫在空中。
直至微黄的日头缓缓升起,雾气才将将退去,点点微光自门缝窗隙钻入,继而盈落一室。
床榻上,仰面平躺着一个俊朗男子,身上虚虚掩着条薄衾,他五官硬朗,却在晨曦的映衬下柔和了许多,皮下眼珠快速转动着,鸦羽般浓密的眼睫震了震,紧接着,眉心一紧,倏尔睁了眼。
宁瑄眼眸尚染着初醒的几分惺忪,怔然凝着床顶素色帏幔,缓缓眨了眨眼,四散记忆碎片纷至沓来,片片拼凑起昨日之景,脑中渐渐澄明。
他偏了偏头,枕边、身侧寒凉一片,皆不见纤弱身影,他眼底似有墨色坠入,惹起涟漪,晕开晦暗,寸寸凝结,结起寒霜。
又逃了……
胸膛起伏吐出浊气,宁瑄缓缓坐起,动作行至一半却猛地僵住,瞳仁狠狠瑟缩了下,眼底倒映出一抹淡紫身影。
床边,乌木桌案上伏着一人,似在沉睡,单薄的肩头随着呼吸平缓起伏着。
宁瑄眸光闪了闪,径自上前,却在一步之外顿住了脚步,良久,屈身在她身前缓缓蹲下,仰面看她。
她墨发如瀑,静静垂落在身侧,头枕着小臂歪向一侧,檀口微微张着,正睡得香甜。清晨的几缕柔光撒落在她周遭,仿若笼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
宁瑄神色缱绻,不错眼地凝在她若雪无暇的脸庞,眼底寒霜融解,心间有嫩芽萌发舒展。他轻轻伸出手,却恍然惊觉,掌心的伤已重新包扎,缠绕的绷带干净清爽……
他……究竟该如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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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连绵,一连下了几日,青石铺就的街巷上宛若刷上一层油亮的光泽,路旁梢头的枝叶几乎一夜凋零,枯败的黄色染了灰黏在青砖上,倒像胡乱添墨的水彩。马车辘轳滚过青石,卷起一圈泥点。
细雨微风中,寒意更甚。
城南的济堂照常开着,因着落雨,看诊的地方便也挪进了堂内药房。
这几日,除了前来复诊的熟面孔,来济堂看诊的病患极少。
“酉时三刻了,估摸不会有人来了。”
清风双手抱剑,倚在门边,略显倦怠地掩了掩唇。
屋檐下,细雨缀珠,在明堂阶下低洼处蓄起小水坑,滴滴答答。
他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这雨下得着实让人烦躁。
回身,见医案旁坐着的人,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待走近了,反手屈指叩了叩桌案。
“嘿,回神了,怎么了这是?连着几日魂游天外的,想什么呢?”
清风挑了挑眉梢,顺势坐在医案对面,一侧肘臂支在桌上,面带不解地瞧她。
白苓眉间微蹙,面色微微泛白,不知是冷还是忧心。
她这几日,心口犹如缺了一角,时常惴惴不宁,轻轻摇了摇头,“信,可寄出去了?”
清风略一颔首,“海东青一日逐空万里,估计现下已落在望川山头了。放心吧,望川谷外的机关阵乃是我宗主的手笔,攻防兼备,谷内又有少卿照看着,你家小子定安然无恙,伤不了半根毛发。”
白苓轻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只能希望如此吧。
正适时,济堂外一声勒马嘶鸣声传入。
车板上人,一袭玄色劲装,面色青白,浑身上下淋得湿透。马尚未停稳,此人已利落翻身下了马车。
济堂衙前不过三阶石梯,那人却一脚踩空,滑了一跤,整个人跌在地上,额角磕在阶缘,发出一声闷响。那人却全然不顾,只匆匆抬手,抹了把蒙在眼前的雨珠,近乎爬也似得进了济堂。
路千站在院中,茫然四顾,他并不知医帐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