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朗,温室殿殿檐上不住地往下淌水,琉璃瓦被雪水洗刷干净,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只有零星几点残雪点缀其中。
赵时安下了早朝,叫张忻在廊下摆了桌早膳,丞相袁奉作陪。
镶金白玉箸,翡翠小碗里盛着山药红豆粥,几个青瓷小盘里装了各式精致小菜,桌上还有一个青瓷花鸟纹的细口瓶中放了几枝盛开的腊梅做装饰,颇有几分风雅的味道。
袁奉拿着筷子坐立难安。
纠结半晌,年过半百的丞相大人抖着胡子为难道:“陛下,这……这不合规矩啊!”
“哪里不合规矩?”赵时安喝了两口粥,皱了皱眉,不够甜。
一旁的伺候的张忻见状,忙上前给赵时安的碗里添了几勺晶莹的白糖。
“陛下,此等甘甜之物须少用些。”袁奉看那碗里半碗都是白糖的架势,没忍住劝道。
“这个时候袁相不觉得不合规矩了?”赵时安搅了搅碗里的粥,笑着说道:“从前易之便不叫朕多吃糖,如今他不在了,你倒又来拦着朕。”
说起故人,袁奉原本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了些,伸手夹了一箸小菜填进嘴里,细细嚼完才对赵时安道:“易公公是严厉些。陛下今日有何要事同臣相议?”
“朕不方便出宫,今日你便去替朕探望冯太尉吧,礼朕已叫张忻备好了。”
袁奉放下筷子,起身朝赵时安行了礼,应了声。
“顺便注意一下他那个儿子冯哲,这老家伙,眼看着儿子就要成家立业了,也不来找朕给他讨个官位。”赵时安放下粥碗,接过张忻递来的帕子擦了嘴。
“冯太尉刚正,怕是不愿如此的。”袁奉见赵时安用完了早膳,自己虽没吃多少,却也跟着赵时安放下了筷子。
“他这是想叫冯哲从头开始吗?两年前他儿子跟在他后头做了个副将,朕看他做得不错。你去告诉冯太尉,如今新燕正缺人手,叫他儿子做个中郎将,将来提拔也顺手些。”
“是。陛下,明日各藩王便要启程回封地了。晋宁王那边……”
今日朝时几位藩王也在,那晋宁王这几日被各路官员恭维,尾巴都翘上天了,竟然提出想朝新燕借兵,最后自然是被赵时安拒了。
赵时安笑了一下,“朕哪有什么兵马,他若能安生些,这次打仗不出岔子,朕便多留他几年。”
袁奉连连点头,当年他们杀进京城的时候,手底下有三十万兵马,如今兵符在手,兵力被赵时安分散四处,召集起来不过是十几日的事情。他不愿派兵,还在新岁宴上叫自己陪他演戏,怕是要撤藩啊。
赵时安是个有野心的皇帝。
袁奉收回心思,朝赵时安作别:“那臣便告退了。”
赵时安也没留他,挥了挥手叫他下去了,临走时还赐了御膳给他带回去。
袁奉自是千恩万谢地又朝赵时安行了次大礼。
殿檐还在往下滴水,水滴溅进檐下的荷花缸中,惊起一片涟漪,声音煞是悦耳。
赵时安却无端地有些烦躁,往日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宣室殿看折子了。
“张忻,现在是几时了?”
“回陛下,巳时刚过。”
赵时安捏了捏袖口的龙纹,开口道:“那便去蕙草殿看看吧。”
“是。”张忻应道,昨日赵时安说的话他确是听进去了,便不再多嘴了。
从温室殿到后宫虽说有一段距离,但今日暖和,赵时安并不想坐步辇,提出要自己走。
张忻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劝,只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路过长乐宫的时候,赵时安驻足了片刻,还是抬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