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北有座云中楼,楼里住着画中仙,仙人不酌露与酒,只饮草木恼红修。
这是江北大街小巷垂髫小儿都会讲的顺口歌谣。
通俗来讲就是,江北有一座高楼叫云中楼,楼里住着一位风姿出尘的画中仙,但高楼并没有真的高耸入云,画中仙也不是真的仙人,而是货真价实的凡夫俗子,这位凡夫俗子不饮仙露美酒,只喝草木熬制出来的琼浆玉液。
一言以蔽之,江北楼里住着个极品药罐子。
至于恼红修三字,全因药罐子脾气不太好,身边的红袖佳人不辞辛劳日夜伺候,却还要时时看他的脸色。至于为什么是“恼红修”而不是“恼红袖”,很简单,因为这位佳人名字就叫红修。
民间都传,这红修姑娘当真是个命苦的,摊上了这么个半身不遂的主子不说,主子脾气还那么差,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能受得了……
每每说起此事,茶坊酒肆里,温软兰帐内,遥遥河堤边,都是一声声的叹息。
冬日渐近,正是屋内炭火烧得越来越旺的时节,阁楼顶层的卧房里,一位白衣公子拢着手炉窝在榻上,眉眼间尽是刚刚苏醒的懒意,他抬手将窗户开了个角,一阵寒风吹进来,冻的他一个激灵,当即仰头打了个喷嚏。
这位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坊间人人熟知的半身不遂的药罐子,莫秦。
莫秦揉揉鼻子,低声怨道:“哪个黄口小儿又在说我坏话。”
正在拨弄炭火的红修闻言嗤了一声,大步走过来将他打开的窗户又合上,只留了个小缝给他,方便他偷偷往外瞧。
“就你这走一步喘三气儿的身子骨,一阵风都能吹倒你,黄口小儿都用不着动口。”红修不客气地陈述事实,灼灼红衣在孱弱的白衣公子旁边越发显得张扬热烈,腰间一柄短剑银光熠熠,剑柄坠着的铃铛随着动作微微晃响,清脆的声线恍惚了莫秦一向淡漠的神色。
莫秦无语道:“你嘴上留德。”
“你能奈我何?”红修去旁边将熬好的汤药端过来,规规矩矩放在莫秦跟前的案几上,“赶紧喝,温度正好。”
莫秦斜了一眼面前这碗黑不见底的浓汁,扭头捏住鼻子,斩钉截铁吐出两个字:“不喝。”
红修也不多劝,大抵是多年以来早就劝腻了,对这人的臭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就这么抱臂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莫秦对这股威压已经习以为常,干脆眼不见为净,拢紧手炉往窗边靠去,同样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正出神之际,突然面前案几一震,莫秦扭头,就见那早已伤痕累累的案面上,插着一把锃光瓦亮的短剑,剑身嗡鸣之下,铃铛一晃一响。
得,又多一道坑。
莫秦有些心疼这案几,纠结片刻,端起药碗一口闷了,喝罢重重将药碗放下,满脸的不情不愿。
红修无视他的怨气,将药碗收回处理妥当。
莫秦看着那忙碌的身影,轻声感慨道:“世人都说红修姑娘凄苦可怜,可谁又知道,我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羔羊。”
“炭火所剩不多了,一会儿我出去再买些。”红修不回他的话,自顾自道,“你老实待着,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莫秦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发着他不着边际的感慨:“你这么彪悍,谁敢娶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有空多学学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不必求多,会一样就好,如此我也好给你说门亲事,免得你这么蹉跎下去,误了终身。”
此话一出,红修被激着了。
她沉着脸色又走过来,抬起一条长腿踩在榻边,端的是居高临下,气势如虹,她一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