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起落的失重感,落不到实地,只有一直往下拉扯的沉没窒息。
仍陷于长梦中的感官逐渐复苏,他未等视线清晰便下意识四处寻着什么,看到床尾那张屏风。
南城正反绣的针法,里外看来绣物皆是相同形态。
去年冬日的这幅梅花他画得很是顺利,府房也应他要求只拿来朱砂与画枝干的灰棕两色。并不曾拿来什么赭石粉与琥珀染料。当时他中途也并无觉得这样明艳的朱砂不合心意。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境?
目光一抬,触及窗前垂落的一角赭红。
天光下烧得轰轰烈烈的火焰。
诱惑畏寒向光的飞蛾。
会被灼伤直至烧死的温暖。
雨已经停了。天光半透,浩瀚的江与云被框进窗间。
她坐在画中,自成清广水天里最绝艳的一笔。
虞兰时伸出苍白指尖,像要触碰那片垂落的衣边。
距离太远。惊动了窗边人。
今安回头。
那人正睁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她发呆。眨眼的动作很慢,睫毛下垂黏着,缓缓扑闪一下,隔了好几息,又一下。
像是睡傻了。
今安走近,他的目光仍然跟着,甚至有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手抬起、靠近——
梦境里纠缠不去的香气随着她靠近越发清晰。
本以为是记忆里储存的雪香在梦中重现,却原来……
下颌被捏住,掐红皮肤的力道,近在耳边的声嗓低冷:“清醒一点,下面来人了。”
虞兰时睁开眼,往后退了一些距离,垂落的长发遮去他的神情:“兰时失礼,冒犯姑娘……”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眼前人突然靠近到鼻息可闻的距离,捂上他的嘴巴,对他示意:“嘘——”
虞兰时下意识跟着她的视线看向门边。
有人。
门上映出影子。
今安将他按回枕上,抬手挥下床帐。
下一刻,来人推门而入,目光一低,从地上扔着的破衣服扫向犹自垂荡的帐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