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从长街尽头蜿蜒而来,浩浩荡荡来到府前。
冷铁佩甲,高马明轿,将偌大府门前挤得水泄不通,堂皇如昼。
当中被簇拥着的一人,玄色曳撒,雪中流金。
小淮攀在屋檐上遥遥望着这幕盛景,一脸晦气地晃荡靴球:“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李管家站在底下唉声叹气:“贵客深夜到此,是要借宿吗?前夜才收拢了一大批,现在哪还有这么多空院子容下这么多客人?若是不便留人,可是怠慢……”
燕故一在外迎客,当面表达了同样的担忧。
无星夜幕,庭前雪被繁重车辙搅成揉皱的绒毯,雪沫沾上同样冷漠的玄色袍裾,猎猎作响。
正抬头打量府前牌匾的贵客闻言轻呵一声,眉骨阴影压进眼瞳,似笑非笑,“燕军师这是在赶客?”
燕故一便揖一礼,“燕某不敢。”
“说是不敢,燕军师的胆量向来可是比谁都大。”他的视线从黛瓦白雪落下,转到身后垂袖而立的温雅青年身上,“怎么说,本宫与你也曾是生死之交的患难情谊,故人重逢,便不值得长歌以贺,秉烛夜谈一场吗?”
“殿下之命,燕某不敢违逆,这便令人备下酒菜。”
一人说情谊,一人分尊卑。
其余人皆在这剑拔弩张的漩涡里拱手低眉,深怕殃及。只风眼中的二人面色不改,当是寻常。
凤应歌一掀袍裾,提步踏进,“本宫听说这间府邸来了许多不相干的东西。燕军师,若是你能把矫饰脸面的功夫放在正事上头,何必有这些脏东西到将军面前碍眼?”
燕故一落在半步后,“殿下虽远在千里之外,却无所不知,令人深表钦佩。但,到底是碍着王爷的眼,还是碍着别的人谁的眼,尚待评说。”
“许久不见,军师的嘴皮子越发利索,本宫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燕某不敢。”
廊灯高悬,暖光驱不尽低回的霜雪,随袍裾跌宕。说话间就过了一座院落回廊,迎面一队人走来。
凤应歌漫不经心抬眸扫过,定在一处。
对面领头的李管家登时浑身一栗,心说自己什么运道,随便捡了条路也能撞上人。在几步开外那双目光锋利的眼中,他颤颤俯身拜了又拜,“贵人见谅,小的在清理打点院子,不慎扰了贵人,这便退开,请贵人先行。”
说罢领着人避到廊下,一行人在浇头的风雪中弓首以待,等待掌灯照下的煌煌贵胄先行离去。
顾羌挽着水袖停在最末,垂首看阑干下的长形花圃被厚雪掩埋,一丝翠色也不见,生机寂寂。映着团团辉火的檀色廊道上,红玄两色袍尾迤逦拖曳而过,停在眼前。
不知何故,但心有所感,凉意从粘雪脚底附骨爬上。
“将军点了两夜的那个戏子,就是你?”
低冷的声嗓,随着沁进衣内的寒意,教人陡生颤栗。
长剑出鞘声。
薄若冰叶的长剑削乱了回廊此间的浮光夜雾,迅疾在持剑腕上打了一个剑花。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那点淬芒的剑锋破开雪幕,抵去那名男子的喉间。
白雪落上嗡鸣不止的同色剑身。
冰铸的剑锋悬在喉间一线,往上抬他的下颌,“抬起头来。”
在几可凝作实质的杀意面前,什么力持镇定都是虚的。及踝的厚雪将膝骨冻住,颤抖着的喉舌在隔层皮肉的剑锋中,从口中凉到肚子里,唯恐一个动弹不慎,就是血溅三尺的下场。
连跪下求饶都没有余地。
低垂的目光被迫地,从曳地的红玄袍尾掠向刺金攀蟒的大袖,持剑人极高,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