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到中途,有命妇吃醉了酒,做出了失态的事,皇后没有计较,反而令宫女把人搀扶下去休息,一团和气地说:“今日本就是家宴,各位夫人不必拘谨。”
俄而,她又有些伤感地叹道:“可惜,圣体欠安,不能与诸位一同行乐,实在是一大憾事。”
说罢眼中莹光闪烁,用袖子沾了沾眼角。
众人纷纷安慰,看得出来,皇后在命妇中威望很高,要不是膝盖还隐隐作痛,李昭当真以为她是个贤后。
皇后看了看李昭,道:“每年除夕夜,圣上总念叨家齐方可平天下,如今居士千里迢迢赶回京,圣上却……嗳,世事无常。”
李昭适时接话:“娘娘厚爱。”
“我当日夜诵经祈福,祷告上苍,祈求圣上安康。”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剑拔弩张。觥筹交错间,她与皇后遥遥对视一眼,皇后举起一斟酒,高傲地冲她扬了扬下巴,李昭亦举起酒杯,不卑亦不亢。
她不会主动得罪皇后,但泥人尚有三分气性,她也不能任人欺侮。
反正她如今,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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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住了明月,夜深了。李昭随着命妇们一同出了宫门,她晚上吃了酒,脸上红扑扑的,加上今天跪的太久,全靠云蕙扶着才没出洋相。
到了马车里,她毫无形象地歪在一旁,头上的珠钗都散了,比起来时满脸精致,现在的她堪称狼狈。
不过今日有个好开局,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太累了,晕晕乎乎,阖上了眼皮。等她小憩一番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相府门口,清冷的月光照着门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凄冷萧瑟。
云蕙怒气冲冲,指着马夫鼻子骂,要让他给她们送回府邸,马夫低着头,不言亦不动。
“算了。”李昭揉了揉额头,“今夜宵禁,城门已经落了钥,我们回不去的。”
又看向马夫,冷声道,“带我去找你们主子。”
她身边的人,除了云蕙,都是他的人,他要是想,她逃不过他的掌心。
一个青衣小厮正靠着朱红的大门打盹儿,看见李昭后猛然惊醒,急忙迎上去,“殿下安,小的为您引路。”
“千升?”
“嗳!”小厮感慨道,“这么多年,您还记得小人,是小人的荣幸。”
李昭怎么会忘记他,谢时晏的贴身小厮,是个机灵的小子,油嘴滑舌的,把一众婢女哄的团团转。
她之前就十分疑惑,像他那样严肃端方的人,为何会选这样的小厮?她不止一次见过千升躲懒,谢时晏最看不上这种投机取巧的小聪明,却偏偏对千升十分宽容。
她问起,他答:“千升是我爷娘留给我的,从小就跟着我。”
“呀”,她惊讶,“看不出郎君竟是个长情之人,我捡到宝啦。”
“他名字也好有意思,千升千升,阿爷和阿娘是不是希望你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没想到一语成箴。
李昭揉揉混沌的脑袋,她可能醉了,老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初的小厮如今也成了相府总管,宰相门人七品官,如今威风着呢。
他对李昭还是一如既往地尊敬,恭敬地把人引到宫门前,只让李昭一人进去:“殿下,相爷在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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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晏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月白色襟袍,身披玄色大氅,在月光的映衬下,愈发清冷高贵。
“你喝酒了?”
他自然而然地上前扶住李昭,想寻常夫妻那样亲昵地,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她唇边。
“来,润润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