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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1 / 3)

七日后,书院休沐。

燕峦起得甚早,在庭院里小坐片刻,瞅着天发愣。他坚持备考科举只为有个盼头,好让自己努力活到秋闱,甚至是来年春闱。

心里有了盼头,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如母亲生前所说,他做什么事都不行,做什么都指望不上,他学医的天赋不足以让母亲骄傲或和蔼——靖阳长公主的那两句夸赞因此才久久萦绕,它如此珍贵,他一旦想起,心底便喜悦得冒蜜。

制香需经九道工序,仅七日时间,只够制出半盒。他自认用了十成十的诚心调制,若长公主不喜,他还可以再……

燕峦一顿,需用香料的人还未点评,他竟已想着再制,属实荒唐。

长公一时兴起,乱投了一个制香郎而已。若他无能,她大可再找,轮不到他继续效劳。

等他交付香料和岑娘子遗作,往后就不会再与长公主有所交集。

便这样想着,燕峦从香盒里取出一根线香点燃。

沉香、桂花、楠木、石菖蒲,幽微香气徐徐蔓延,多一味嫌太重,少一味则功效不足。

待线香燃尽三成,他扭身去对镜整理仪容,携上岑娘子遗作,打算出门……薄荷草便不熏了,殿下好像很厌恶这味道。

右手搭上门闸的瞬间,门外响起马驹的嘶鸣,燕峦不解地敞开道门缝,随后就瞧见一位发髻高束的妇人下了马,两人四目相对。

燕峦将门完全敞开,淡淡唤道:“姨母。”

他的姨母燕长华孤身出门,上前拍了拍侄儿①的肩头:“衔云,要往何处去?”

音方落,燕峦怀中的香盒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继而嗅到屋中残存的香气,为此生出许多怅惘:“你调了香吗?”

“是,赠予友人。”燕峦虽说着话,却也严严实实堵在门口,没有半分请燕长华进屋的意思,“姨母,我要出门了。”

燕长华懂得侄儿赶客的心思,不过,她因尚在惆怅之中,懒得理会:“你不请姨母进屋一叙?”

与世上唯一的亲人,燕峦实在算不上有多么亲厚。

燕长华离家出走的那年,燕峦只有三岁,孩童三岁前的记忆几乎全是空白。而他进京寻亲的时候,也只不过十四岁。他在姨母家住得浑身不自在,短短几个月,便用自己手中的银钱搬到了春平坊。

“姨母,”燕峦推出怀中的香盒,解释道,“我正要出门。”

燕长华仿佛没听见这解释,自顾自说道:“你娘制得一手好香,她的男儿自然也该精于此道。”

怕她再说下去就要落泪,念及她是长辈,燕峦阖眸叹气,唯有将人请进屋:“姨母请进罢。”

燕长华咬着牙,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向燕峦寻求太多情感回馈。如果她不负气离家,姐姐就不会孤身苦苦支撑,更不会鬼迷心窍,丢了性命,为全族招来灾祸。

她想做的弥补,燕峦几乎全部拒绝。她给出去的关爱,燕峦尽数还回来。

燕峦倒来一杯茶,直接问道:“姨母怎么了,有要事?”

燕长华望进他深邃的瞳孔,里面果真没有任何温度。她咽咽口水,假假地笑问:“离秋闱不远,你准备得如何了?”

“姨母不必担心。”燕峦扯着唇角,“我需要去赴约,您有事就直说罢。”

燕长华深知再多的弯弯绕绕只能是徒劳,低声道:“慧娘生辰,你这个做表兄的,不去一趟吗?”

“我当然会去。”燕峦平心静气。

这一次,燕长华沉默了片刻,心底直直发虚:“如今你在世上唯我一个长辈,我不得不多为你操心。明年你也要满二十,婚事还没有着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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