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二人目光相对之下,却是她先挪开了视线:“……女儿大抵,有些猜想。”
古来三师者不常立,立则为臣子加官,仅为虚衔,无实权,但三师到底乃是朝廷正一品官员,入中书省,有辅佐天子之责。
三公则指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分别对应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
此时,宫中连夜召见这些大臣,怕是要有一番大动作了……
眼下这时局,还能有什么算得上是大动作?
苏幕容苦笑道:“圣上终于下定决心,要立太子了么?”
苏太师叹息道:“为父也是这般猜想。马上,你就要站到风口浪尖上了。所以这些时日,你需谨记,谨言慎行,少惹是非——那顾宁,该避嫌之处,也当回避一二。”
这便是提点了。
“父亲放心,女儿省得的,”苏幕容微微一笑,“往后如非必要……也没有要见的必要了。”
苏太师颔首:“你心里有数便好。天冷,你也快些回去,你那小厨房里应该给你热的有饭,用过之后便早些歇着,明日里,说不得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父亲路上慢行,”苏幕容送他两步,却突然想起什么,“马车上的碳炉、防风可曾提前备好?若是没有,女儿的车大约刚拉进角门,不如……”
话未说完,便被苏太师摆手打断了:“我坐你的车像什么话,又是熏香又是软卧又是炭火的……为父进宫是去面圣,弄的跟个女儿家似的,这一张老脸还要不要?快些回去罢。”
时至如今,苏太师已是年近花甲,从背后看去,身姿固然还算挺拔,走得也不慢,却也终究带着些许老人特有的蹒跚。
父亲,也老了。
苏幕容心下一声叹息。
“去,我车上的炭火应当还没熄灭,送去老爷车上,天也晚了,好歹带着暖和些——把炭火盆放远,靠近车门,不至于乍暖乍寒平白染了风寒,外头赶车的也能多少受着些余温,”苏幕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接过了门房递来的灯笼:“徐伯也早些休息了罢,天寒夜冷,注意多加些炭火。”
“哎。”春雪答应了一声,小跑着从侧门出去了。
一旁裹着袄子的老门房豁着牙笑:“不妨事,不妨事,夜里天黑,四小姐回去路上仔细脚下。”
苏幕容颔首一笑,算是谢过,提着灯笼便顺着门道继续前行。
堪堪转过游廊,便见有人提灯在那里交谈些什么。
高一些的身材微胖,约莫有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袭青袍,一派儒雅和煦之风,那是苏仲。
矮一些的正值年少,浑身上下充斥着少年人的欣欣向荣,却也带着正值年纪的内向与腼腆,却是苏化。
这二人乃苏幕容同父所出的兄弟,年龄差距之大,也算是太师府奇景之一,不知内情的人看这二人站在一起,约莫着便要往父子上猜——长兄如父,这倒也算不得错。
苏幕容便笑了起来:“大哥,三弟,怎么守在这里说话?”
二人听闻此言,倒是转过来叫了她一声四妹妹、四姐姐。
“在这里守着,自然是在等你,”苏仲道,“我与三弟有事要与你说,却迟迟不见你回府,只能空着肚子在这守着——你可得贴补我们一顿晚饭。”
有什么话,不能让侍从在这里守着,非要他二人亲自站在这寒风里等她,还不惜错过了晚饭?
苏幕容失笑:“走吧。”
转过游廊,跨过垂花门,绕过山石花木,隐隐约约便能见着清平斋的院墙了。
竹影摇曳之间,早有侍女提了灯笼守在院门前。
模糊的亮光映在上方牌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