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起眉道,“我邀请你过去是因为芳姨也来了上海。她晚上会来医院照顾我母亲,白天在家里休息,你若是想见她,可以直接过去。你放心好了!我与你哥哥白天都在医院,你撞不见我们!当然,你不想去就算了。”
方峪祺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急火攻心,误会了她,脸上更加挂不住,眼神一黯,凄怆而无措地胡乱牵了下嘴角,转身大步走了,脊背僵直,白大褂衣角翻飞。
施嘉莉拎着暖水瓶走进电梯。随着高度渐渐上升,她身体也飘然起来。显而易见,方峪祺还是喜欢她的,所以他才那样在意。人总是这样奇怪,当她看见他的旧钢笔在同学中间显得寒酸时,她心疼他;但当他被她伤害,她又冷漠地忽视他的感受,反而从中汲取快慰来滋养自己。回到病房里,施嘉莉查看了一下母亲的状况,见她还在睡着,便带上水票重新去了一趟水房。回来后,也无事可做,只好坐进沙发里看起报纸来。报纸上有一则招生广告,正是比利时国的飞行学校在欢迎各界人士报考,不限国籍、不限性别。施嘉莉想起陶明毓来,不知她这两三个月来瘦身成功了没有……又想起自己,如今她已从国立邬城大学退学,苏黎世大学也不去了,等过了这个暑假,还得复学才行。大概是不会再去读什么飞行器制造了,还是去读商科罢,这个接班人她是做定了。
想着,她叹一口气,目光不知怎么的移到母亲脸上去,细细打量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认真、长久地凝视自己的母亲。这些年来,母亲在她脑海中的形象是模糊不清的,她大约知道母亲长什么模样,却不知道那张脸上到底是怎档的一双眼,怎样的一张嘴。
她没有看清过自己身体里的欲望,更不知晓母亲的。母亲有什么喜好么?有几位好友?也曾有过梦想么?她对此从未有过好奇心。或许对施承良来说也一样。无论是面对母亲,还是面对她这个女儿,他都是没有好奇心的。妻子和女儿在他眼中大概只是个象征性的符号,而非具体致微的人。
在被父亲忽视的角落里,她们这对疏离的母女倒是隐秘地共振。临近午间,估摸着李岘祺要回来了,施嘉莉提前将凌瑜叫醒,与她说了一会儿话,怕用午饭时再叫她太过仓促,容易没胃口。她问她愿不愿意打麻将,或是下象棋,她可以带一副到病房里来,无聊时一起打发打发时间。凌瑜半靠在床头看着她,目光里透露出些不解的、温和的神情:“你最近怎么总爱黏着我?”
施嘉莉鼻尖一酸,执拗地昂着脸道:“怎么?您不喜欢?”“喜欢。"凌瑜点点头道。
这时李岘祺回来了,手上提着两只三层的食盒,身后还跟着一位负责给这间病房换药的护士,怀中抱着一捧鲜花。刚一进门,护士就对凌瑜笑道:“您真是好福气,有这样一位贴心的女儿,女儿又找了一位贴心心的姑爷!您瞧,这花是他专门买来送给您的呢!”
施嘉莉略惊,看向李岘祺,他冲她挑挑眉稍。护士过来将花儿放在病床床头柜上,又忍不住夸赞道:“不光是这些,您家姑爷还给小方医生带了餐饭,装了好多只食盒呢!已经送过去了,叫他跟同学一起分享。现在那些同学都羡慕得很呢,说小方医生真是有福,有这么一对大方又周到的兄嫂。”
这下施嘉莉算是明白了,他是故意的。
她侧目睇他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跟护士道完谢,护士出去了,李岘祺掩上病房的门。施嘉莉打开食盒,发现他的确很细心,给凌瑜买的那份餐饭口味偏清淡,而给她带的法餐中还混着一道中餐,是去年他过生日那次,她没能吃到的地道的四喜烤麸。净是些歪门邪道的功夫,施嘉莉想。不过尝一口烤麸,竞真吃出些年幼时无忧无虑的味道,她又将那话默默收回了。用完午饭,施嘉莉在沙发上午睡了一会儿,李岘祺把外套给她盖着,自己坐在一旁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铅笔在报纸上填数独游戏。到了下午三